生命不息,工作不止。这是我的高中数学老师常说的一句话。
我的数学老师的确是一个将解数学题当做乐趣的人。他的年纪已近退休。每三年都轮换带一届学生,内容大同小异。这些重复的题目,他早就轻车就熟。但他总是去找一些新题。如果实在没有,就变着方想新的解法。
他的教学模式让有些数学特长生非常感兴趣,他们一起在数学的海洋里遨游。但有些数学功底较弱的学生则非常反感这位数学老师。觉得他就是喜欢秀技。一道靠一般解法可以解出来的题目,何必费那么多周折。考试主要都是基础知识的考察,又何必浪费大家宝贵的课堂时间在那些费力不讨分的题目上。
虽然这是一位我非常喜欢的数学老师(可能我是属于数学好的那一类学生),但我却非常理解那些不喜欢这位数学老师的同学的想法。毕竟,对于一个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来说,怎么样能过快速取得分数才是重心,怪题偏题巧解秀技无疑是把大家的精力带偏了。
有的时候,我也会从工作生活的角度去想,我觉得这位老师就是非常不懂生活的无趣老师,作为他的家人一定很惨吧。生活又不只是工作。人生在世,重要的还是开心嘛!做一个工作狂,而忽视了生活,简直是对生命的浪费。
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有一天,赚够了足够的钱,就出去环游世界,租一套海边公寓,每天看日出日落。
后来,我有机会恰好过上了这样的生活。我才发现,原来填满我生命的并不是想象的充实与惬意,而是空虚和无聊。每天呆在家里,睡到自然醒,然后赖床到中午,叫了外卖。然后,又不知道干什么,只有百无聊赖地刷刷电视剧。日出日落,一天就过去了,时间在流逝,而我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软绵绵的,毫无重量感,浑浑噩噩,毫无生气。
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吗?
直到有一天回家,看到我继父的生活。继父开了一家艺术辅导学校,快70岁的他每天早出晚归,事事亲力亲为。我妈妈一直埋怨爸爸每天早出晚归的工作,不着家,都快70岁的人了,也不好好享受人生。你要办学校也可以啊,你完全不需要一个人把所有事都包揽了,以至于每天接送老师来给学生上课都是自己亲自开车,又不是请不起一个司机。妈妈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可是继父说:“我一点都不觉得累。”
起初,觉得他只是为了省钱故意这样说,后来坐滴滴快车的时候,和司机闲聊起来,我才发现父亲并非只是为了省钱。这个滴滴司机是一个上海土著,在上海有三套房。早些年随着海漂大部队去到日本经商,在日本开了三家中餐馆。年逾半百,才回到家乡,准备在故土继续下半辈子。 可是,回到上海后发现上海变化很大,自己很多地方都认不得了,于是才打起开滴滴快车的念头,开车认认路。没想,开着开着,她竟爱上了这种生活,停都停不下来。“和乘客聊聊天,感觉每天都很快乐。”
的确,工作本不该是让我们感到痛苦的,我们人本该就是应该爱工作的。工作是快乐的源泉!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在漫长的人类演化史上,那些爱劳动、会劳动、常劳动的先祖,更有可能存活下来。他们爱做事、会做事、会使用工具、经常在行动中,这就使得他们比其他不爱劳动、不会做事、不会使用工具的先祖更有可能被进化所选择,即会劳动的基因更容易被繁殖下来。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人类的天性应该是爱劳动的、是希望劳动的。(摘自由 彭凯平, 陈丝雨 撰写的《吾心可鉴:澎湃的福流 (匠心质造)》)
那么,我们为什么会如此痛恨工作呢?这大概是因为当代社会主流的一种想法是:工作是谋生的一种手段,与工作相联系的情绪大多都是“烦躁”“辛苦”“压迫”。而之所以主流文化会朝着这个方向,主要还是因为在很多人的工作中,充满了不自由的约束,这限制了我们对于工作的向往,正如很多孩子因为学习的不自由考试的压力,限制了他们对于学习的乐趣(多说一句,事实上人也是天生好学的,想想我们小时候,走在路上都要不自觉地念广告牌就知道了,学习也是我们的天性,只不过无聊机械的重复式学习让我们对这项本该热爱的活动产生了负面情绪)。正如一句意大利俗语所说:“工作可以使一个人高贵,也能把他变成禽兽。”
事实上,有很多人正是有这样的抱怨:如果我找到一份好工作,我就能开心了。他们把工作的无趣归结为工作本身,而不断地在寻觅更好地工作。这并非不对,可是如果问题出在自己身上,靠换工作就能改善了吗? 另外,还有不少人很犹豫:工作打不起精神,但却给我稳定的物质保障。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舍不得换工作,但是又想追求自己的梦想,这时该怎么办呢?
其实这类问题,下面这个故事都能给出答案。这就是《心流》一书中的一则故事:
60岁出头的柯拉玛在南芝加哥一家组合火车车厢的工厂做焊接工人,约有200人跟他一起在三间又大又暗、像飞机厂棚般的厂房里工作。工人以火星四溅的焊枪,把吊在空中重达数吨的钢板固定在货车底盘上。这儿夏季热得像烤炉,冬季从大草原吹来的寒风又呼啸着扑进厂房。成天金属相互撞击,声音嘈杂,说话要想让别人听见,一定得附在对方耳边吼叫才行。
柯拉玛5岁时移民到美国,读到四年级就辍学,他在这家工厂工作超过了30年,可是一直拒绝升任领班。他回绝了好几次升迁的机会,声称自己只想做一个单纯的焊接工,管理别人会使他不安。虽然他在工厂里职位最低,但每个人都认识他,而且一致同意他是全厂的灵魂人物。经理常说,只要厂里有5个像柯拉玛这样的人,他的厂就会成为这个行业的佼佼者;同事也说,没有柯拉玛,这家厂干脆关门大吉算了。
柯拉玛深孚众望的原因很简单:他熟悉全厂各阶段的作业,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可以接替任何人的工作。更甚者,他可以修理任何一架机器的任何部分,从巨型吊车到小小的电子监视器。最令人意外的是,柯拉玛不但能做这么多事,而且每次都做得兴高采烈。若问他,没受过正式训练,怎么会操作那么多复杂的引擎与仪器呢?他的答案令人疑惑全消。
他说他从小就喜欢各式各样的机器,尤其是出了问题的机器。“好比有一次,妈妈的烤面包机不能用了,我就问自己:‘如果我是烤面包机,我哪里会出故障呢?’”于是,他把烤面包机拆开,找到毛病所在,并且修好了它。从此他就一直用这种设身处地的方式,练习如何修护越来越复杂的机械系统。发现新事物的惊喜永远伴随着他,现在他虽然即将退休,但工作仍带给他莫大的乐趣。
是啊,我们总是能在工作当中自得其乐的。将工作变成一项游戏不应该向外寻,而应该向内寻找。幸福工作的分寸就是在工作中找到产生心流的尺度。这个尺度如何寻找要因人而异,但原则无非就是那三点:明确的目标、专注的注意、匹配的挑战。
如果你已经疲惫于轻车就熟的数学题,那就像我的数学老师那样,不断尝试新解; 如果你已经匹配了流水线上的枯燥工作,那就像柯拉玛那样从细节着手,超越从前; 如果你有一份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工作,就像柯拉玛那样自己找到新目标,超越从前,完善自己,不为炫耀,只为了自己的快乐。
文/晗翌